“我在醫院……”

話筒裏傳來的消息讓傅庭明呼吸一重，立馬問道：“出了什麽事？”

“嗨，我沒什麽事，別想太多。”那邊人在笑，“只不過是發展了下陸家的優良傳統，你懂的，低調低調。”

陸家的什麽優良傳統…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。

“別老是不著調，去那當活雷鋒了？”

“咳咳，英雄救美。”

“成了，我懂，你在哪家醫院報過來，我這就過來。”

陸清岸報了醫院名字。

“嗯，大概二十多分鐘我就能到了。”

“行行行，前面有人來了，我先掛了。”

陸清岸掛斷電話，對側走過來一個行色匆匆的女人，他不經意看了一眼，女人姝色漂亮，走起路來獵獵生響，十分有氣勢。

他很快收回視線。

比起這個面色高冷的女人，還是開始那個溫雅清和的女生更對他胃口。

此時那個女人已經轉過廊道，進了病室。

葉珊擡起頭，看見自家姐姐出現，還有些楞忡。

葉闌看見葉珊坐著，床頭櫃上還放著花，問道：“誰來了？”

打著吊瓶不好做手語，葉珊同樣在手機上打字：剛剛一個人來看我，是我暈倒地方的領導，也就是送我過來的好人。

葉闌應了一聲，看了下花，又把肩上的包卸下來，和花擠擠放在一起。

她打理下葉珊耳邊的頭發，問道：“要睡下嗎？”

葉珊搖頭。

葉闌就把枕頭墊高，要她半臥下。

握住葉珊沒打點滴的手，“害怕嗎？”

知道姐姐在問自己暈倒前害不害怕，葉珊垂下眼簾，沒應答。

“哎。”葉闌嘆氣，“你說你何必呢？”

葉珊默默打字：對不起，讓姐姐擔心了。

“你也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我擔心啊？你說你真是，想去看歌舞，你和顏臨姐說啊，跟個外人跑什麽跑？他能照顧好你嗎？”

“你心怎麽就這麽大？”

葉珊頭低得更下。

葉闌抽噎一聲，又道：“我不管啊，你必須給我斷了跟那個人的來往，這小子真雞賊，你們倆什麽時候接觸上的？看看，時間一長，就暴露了吧！誘騙你去什麽音樂培訓基地……”

葉珊蹙起眉，眼裏滿是委屈，搖了搖頭。

不是這樣的。

“這種男人我還不明白嗎！看你長得漂亮，就起了色心，先是和你接觸做朋友，後面就單獨把你約出來，想為所欲為！你知不知道你到時候吃虧！你連委屈都說不出來！”

“必須給我斷了！斷了！”

“現在社會都什麽人啊！氣死我了！”

葉珊打字，手機推到葉闌面前：他不是這樣的人。

葉闌奪過手機，一連翻到消息記錄，看到與一個備註單知行的人有直直幾頁的消息來往，頓時氣爆。

她想刪了消息，卻被葉珊拉住。

兩姐妹對視，葉闌眸中帶火，葉珊滿眼淚光。

葉闌緊緊按住手機，胸腔幾次起伏，最終還是松了手。

她咬牙道：“我不管了！你自己處理好！”

說罷把手機扔給葉珊，坐在床旁直喘粗氣，別過臉看向窗外，面色沈重。

葉珊也保持沈默。

坐著坐著，葉闌直覺眼眶酸澀，咽下一股不明滋味後，她站起身，臉還是沒有看葉珊，只道：“我出去上下廁所。”

葉珊擡起頭，卻只看見葉闌出門的背影，她難過地轉過臉，看向病房明明有配置的廁所。

葉闌一出門，就覺得十分難受，那什麽單知行，這才認識多久？知道在短信上問情況，那他人怎麽不親自過來看看？

誰好誰壞，她還分不清嗎？

葉闌腦袋嗡嗡作響，太陽穴上好像有個小錘子在砰砰敲打，內心一股按捺不住的燥氣，喉頭發脹，吞咽生疼。

她沒想到，這時候看見了傅庭明。

醫院大廳，他應該是來見他的朋友，他朋友不知是天生白還是年紀真小，看起來十分年輕，不過舉止之間卻有著和普通人不一樣的氣場，惹得旁邊幾個姑娘暗暗激動。

傅庭明對他朋友招手拍肩，笑起來隨然大氣，他一掌壓住年輕小夥的後頸，多了些長輩的睿智和包涵，又摻合點純正的少年氣。

葉闌發現無法以固定的框架去限定他。

要儒雅翩翩，他天生墨香書氣；

要男兒氣概，他便有軍身鐵骨；

要純摯天真，他也不少孩子氣。

這種人才是上天厚愛的啊，若是入了演藝圈，什麽類型hold不住？天生便是爭相搶奪的香餑餑。

大氣儒雅，內有筋骨。

與自己這種小家子氣，脊梁骨都是軟的人，真是有如天壤之別。

葉闌退回自己情不自禁邁出去的幾步。

她有些想笑，笑自己那點可憐可氣的歡喜，還有那顆輕易被打動綻開跳躍的心。

可她笑得淚都出來了，卻仍是苦澀。

葉闌毅然轉身離去，步步錘釘，是一種克制的警告。

在未強大之前，她不適合任何虛妄的美好幻想。

葉闌回到病房。

葉珊磨搓手機的手指停下來，她仰起頭，巴掌大的小臉毫無血氣，水汪汪大眼掛著楚楚可憐的病弱，十分乖巧，惹人憐惜。

卻也清冷，孤獨。

葉闌的心仿佛什麽蜇了一下，密密麻麻地疼起來。

葉珊小心拉過葉闌的衣角，搖了搖。

“你很喜歡他嗎？”葉闌問。

葉珊一楞，微張開嘴，眼神茫然。

葉闌握緊她的手，“我知道我前面說的，你可能都聽不進去，但認真思考一下自己真正想要的，分清你到底是新奇還是愛慕。”

要葉珊去接納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很難，不知道那個姓單的用了什麽招，輕易讓葉珊淪陷，葉闌得讓她去主動做一些事，消磨掉兩人之間的熱情。

“有什麽你想去做的事嗎？告訴姐姐，姐姐幫你。”

葉闌循循善誘。

葉珊定定看著她，眼睛黝亮，像海底挖掘出來的上好黑珍珠，細心體會，便能看到珍珠下湧動著深海裏的暗流，神秘強大，耐人深究。

她飛快在手機上打下字，拿給葉闌看：

我要學跳舞，和很多人一起跳舞。

葉闌怔住。

這個回答出乎她的意料，她蹙起眉，顫著手問：“你做好準備了嗎？”

“你要明白，跳舞對你來說並不容易，更何況是和很多人。”

你真的要突破心理障礙去面對人群，社會，紛雜的人際關系，你所要擔任的責任和要求，承擔未知的質疑和詆毀，去接受你從沒接觸的傷害和影響嗎？

葉珊點頭，神情堅定。

“那好，我幫你。”

葉闌把葉珊抱住，用力，眼眶盡濕。

當你嘗試要走出自己那個世界，你會發現，心外的世界步伐快得讓你難以想象，你會跟不上大部隊，落後淘汰便是常詞，跌跌撞撞會滿身是傷。

而我，無法保護你。

你必須自己去面對傷害，吞咽下只能自己嘗到的苦。

可我仍要放你一搏。

有一些甜，它是你自己釀出來的，是千般苦澀裏調出的一滴蜜，是別人觸不到的甘美和芳香。

你必須去嘗嘗。

才不會遺憾來人世一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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